由 小阿秀 孙晓的後记
【为国为民、侠之大者】，这豪气干云的八个字，为多少读者带来热血。而这八个字，也
界定了武侠的Right and Wrong，是金庸为武侠所做的诠释。不过，如果不能离开这八个字
，武侠小说不会有新宗派，也不会有新突破。武侠必须要有别种精神。
现实世界中，即使是被全世界通缉的第一号要犯宾ＸＸ，他的所作所为对阿拉伯人民来说
，某种程度上也是【为国为民】，至少他这样做并不会提升他个人的物质生活，并且会给
侵入他们世界的敌人一些警告，但对西方人来说，他是个丧心病狂的无耻之徒，选择对平
民下手的败类。他是人人皆可曰杀的大敌。
那我想问一下，上一个炸弹自杀客是在上海，是一个韩国人杀死日本总督，这是Right or
Wrong？
【以暴易暴】是错误的，躺在浴缸里看窗外秋日风情的欧美企业家可以这么说，但对於居
住在Gaza Strip的那些人来说，他们会怎么想呢？没有人可以帮助他们啊，他们已经尝试
了五十多年了。
所以，不同的观点，可以写下不同的Right and Wrong。
老作家被市场绑架，所以不能写太多真实的Right and Wrong，可是我们这些新人并没有名
气，所以我们可以写更多的不同信仰。把真实世界里是个人与集体之间的对抗或溶解写出
来。当然，我们必须付出时间与金钱，不要认为我们在赚钱，为了养一个读者，我们至少
要库存两本书，并且无止无尽地对抗骂声。
来说一说上个世代的Right and Wrong。
金庸笔下最成功的人物是鹿鼎记的小宝，我相信金庸并不会把他视为是为国为民的大侠客
，他要记载一个【历史与文化的必然人物】。在夹缝中（康熙）与（前明】间生存的小人
物。他选择小宝做主角，一个不会武功、甚少不平而鸣的两面逢源带有奇遇与艳遇色彩的
贫穷小人物来诠释时代。
这样的故事作为反应时代、回馈时代、嘲讽时代的作品来说，无疑具有【批判现实主义】
的本质，这是本伟大的好书，批判现实，这是最伟大的赞誉。但鹿鼎记在取得成功的同时
，也推翻了武侠里的是与非，甚至可以这样说，鹿鼎记在嘲讽所有武侠里的是非与坚持。
鹿鼎记并没有回答了是与非，他像是一本Manual，介绍我们如何逃过【是与非】的制裁，
也逃过【是与非】的痛苦，所以陈近南死了，让小宝没有分毫的为难，所以康熙为了义气
而宽恕了小宝，让他可以从容引退，由於这本书缺少了现实的压迫与内心痛苦的犹疑，这
本书没有回答【是与非】，他告诉我们做坏人的必要性，也可以这样说，它为【是非】重
新做出了诠释。
由於没有满汉的隔阂与满人歧视汉人的基本国策的描述，所以天地会那些人的行为看起来
异常无聊，这让鹿鼎记很轻松地做了选择，我认为，这种选择相对上是一种价值观的陈述
，而不是一种哲学。也因此，有人认为鹿鼎记属於历史小说的范畴。
我在寻找新的【侠】。
我的侠很简单，回归到最初这个字的来源，【夹】，以及【以武犯禁】。没有什么美德与
为国为民，也没有什么行侠仗义，帮助弱女、散发金钱。我以为这些是慈善家或警察的行
为，并不属於侠客。我的侠大多数都是没有钱的弱者与穷人。本身就弱小，也很难真的帮
助别人什么，但是拔刀出来的一刹那，就值得去记载，正因很难拔刀，所以才过瘾。超人
本来就该打坏人，有什么好歌颂的?他们打坏人又没什么风险，就像是警察抓坏人，那是他
们的工作，不抓才应该骂？有什么好值得称赞的？可是侠不同，侠客打杀的对象都不简单
，他们往往不是大家以为的坏人，而是大家心目中的好人，所以侠客是孤单的，不被谅解
，不被原谅的，所以很为难（夹），但是他们做了（侠），那些被记载下来的反抗者、不
妥协者、坚持自道的热血，彻底震撼了我，并让我形成介绍这种思想的热情。
秦仲海舍弃了是非，伍定远迷惘於是非，卢云贯彻了是非，杨肃观利用了是非。四个人合
成了一个主题，What’s Right and Wrong？这是英雄志的努力目标。
说了这么多，主要是想说一句话，我认为自己很喜欢武侠的精神，也不会背离这种精神，
但这个武侠可能不见得与过去的武侠相容，只是我主观认定并信仰的武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