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 小阿秀 解读英雄志17卷的两个关键字和七个关键词
作者：暴笑痴 转自讲武堂
一段时间以来，×××的N个关键词这种读后感的形式似乎蛮流行的。所以这次，我也来玩一下。
[size=18]悲。
悲苦，悲愤，悲悯，悲哀。
机。
机关。机锋。机缘。这分属两个字的七个词，我以为是17卷的关节所在。
机。机锋。
中国的聪明人，自从禅风弥世以来，大家就喜欢打机锋——甚至有人以为，写东西也要这样闪烁其词，直接说出来就是落了下乘……而孙小在17卷里面，也就大打特打……
江东帆影和龙手都督都是高手，所以他们都不肯直说心中所思灰栽⒀园凳尽？上邜笎福钡绞潞蟛拍芑嵋狻?
杨五辅无疑更是聪明人。所以他猜测顾倩兮的题字内有乾坤——但却问错了对象，如今的罗摩什已是浑浑噩噩。但即使是当年，他也猜不对——这原本就只是自抒胸臆之言，看在终日营营役役，五阴炽盛的他眼中，也只会是胡乱猜疑。
但文杨武秦都是聪明人。所以一个“佛国”，一个“慈悲”，各自心中有数。十年后的艳婷,也是聪明人——只可怜大和尚跟小孩子，听得一头雾水。
才女银川和佛子肃观，也恰是对手——虽然玩得有些香艳气味，但在禅宗之机，“还向人间说爱情”一类的惊世骇俗之举也并不罕见。（记得还有一则公案里，一个美貌女尼在早会上叫嚷“爱我就来抱我”之类的话：））
连大黄狗也发神经，跟家有藏书万卷的小伊莱克特拉玩玩也就算了，跟大字识不得几个的小老百姓也玩那个，被打也是自找而大玩特玩这套的孙小，挨骂也是一样活该：）
机。
机关。
机关算尽太聪明。
如果说，英雄志的第八卷是“英雄们的休憩”，那么这一卷则是“英雄们的忙碌”。客栈；煞金；怒苍……各方势力各自都在算计。最后的结果还没有看到，但是，我们已经可以看到他们都失算了——客栈没想到秦仲海会牺牲三锋将的部队来偷袭霸州，他们和秦仲海也没想到卢云的出现使得伍崇卿夺得了魔刀；煞金一方没想到银川的行止还是被大掌柜看穿；秦也不知道，如玉还活着。甚至小小的琼芳，她小小的机巧——激将法也归于失败，反而把卢云推入了更黑暗的深渊。潜在幕后的“反杨十大臣，善穆义勇人”，似乎更加深沉——但最终的结果，恐怕也只能徒呼几声——怪苍天，戏弄人间而已……
PS：孙晓的确不擅长写阴谋。政变的时候也好，这一卷的杨秦斗法也好，都不太能令人满意。然而，意思仍然是到了。同时，这一卷在解开一些以前的疑问——比如魔刀的样子、功用等的同时，也布下了新的机关：阿秀的大言；如玉的重现；韦子壮的影子；伍杨之间的暗流；胡媚儿的重现；……其中，有的让俺感觉也很迷惑……
悲。
悲哀。
真龙伍都督的心底，是悲哀无奈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艳婷的柔情之链，捆住了他，擒住了这条龙——比起神剑擒龙，对于他来说这无疑更加可怕。
天才苏颖超，他则是在悲哀迷惘中——自己为什么会败？为什么悟不出仁剑？师父为什么看中了自己？从未一败的他，初次尝到的失败滋味对于一个骄傲的少年，太苦了。
天女银川也有她的悲哀。父亲渺无音讯；听到爱人的消息，却是噩耗。人非太上，孰能忘情？自持谨严如她，也唯有再次落泪了。
而看到罗摩什的出场，我感到悲哀——这个得坏人缘的家伙，如今已成了当年的九幽、安道京一流的小丑。虽说是六掌柜，却只是一个管帐的——而且是笨得出奇的，可疑的“没一点零头”的帐目，他却在那里“军纪森严”、“纸短情长”地兀自感佩，即使杨提醒也想不起来；倒是对于“天女”，可以胡思乱想出一大串风月奇闻 ——然而这又是谁造成的？是杨肃观。
“江充在上，满朝尽成安道京，有口无手；大掌柜指挥，朝廷便多了一堆帅金藤，有手无脑”——他要的，就是糊涂的下属……更可悲的，这位当年的高手连“手”——武力都失去了，难怪他要抱着江充的骨灰痛哭了。
惊才绝艳的纳兰说，“由来美人与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时间的流逝，是不是最大的悲哀？
或许不是。至少，对于我来说不是。“大头要来小卒要、三节过年全都要、为国为民天天要、精忠报国一样要、要完还说没有要，逼得老子命不要！”——一个船老板的话，却映照出现实的悲哀。台湾的黑金政治，几乎跟其“经济奇迹”一样赫赫有名；而大陆的社会腐败，如今更大有席卷一切之势。这个小小的扬州渡口，却是如今盛世大中华的缩影——莫非，真的要等到再来一次过去不久的百年炼狱？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悲愤。
和大伍不同，小伍是悲愤的。他心中藏着对客栈的愤怒，对“母亲”的愤怒，对世道的愤怒。所以，他要魔刀——我看到他在17卷里的形象，就想起了“愤怒的小马”。青年往往易愤，然而少年不为愤青，老来恐成朽木——热血的青年，永远是社会进步不可或缺的。他的愤怒，他的决心，他对父亲的热爱，可以让他驾驭魔刀吗？这是一个问题。
契丹王子的心中，也充满了悲愤——彼黍离离的悲从中来，屈身事人的愤愤不平。所以，他会在执行任务的中途节外生枝，会出手和小龙一起推缸。他心中只有一盏光明，却永远只能遥遥守护；眼前出现的卢状元，更是让他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如龙矫矫而去的他，心中可有泣血？
横扫江湖的七掌柜，内心却也暗藏悲愤，竟然一同出力让魔刀现世。他的悲愤是什么？我们暂时只能猜测。少林的式微，天绝的死，自己的一次次失败，和灵智的决裂……这些，加上生入地狱，都足以使他悲，让人愤。灵真和尚，原本也是一个性情中人啊。
帅。衰。看刀者和赶来的护刀者，心中也有着悲愤之火。“老子在战场冲锋陷阵，大掌柜在大后方猛操女人！横竖是死！老子今日决意反了！”和“全给我打啊！”，不同的信念，相同的是对现实的失落。
但他们的悲，他们的愤，放到西北的“饿鬼”面前，什么也不是。野狗；蝗虫……一只，又一只，一只只——他们甚至不被看作人！“朝升堂，暮上床……贼官污吏偷银粮……”“吃你娘、着你娘……豪门招妾讨你娘……”出自读书人李岩之手，道的却是亿兆贫民之苦痛。如此境遇，又如何不悲，怎能不愤！
从“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到“杀尽不平方太平”，再到巴勒斯坦的投石者，受欺压者的心理，倒真是古今中外岂异同的——而压迫者的眼中，他们也永远是罪大恶极的敌人。
悲。悲悯。
“神佛舍弃吾等，我却不舍众生”——魔王的口中，说出的却是大慈大悲的话语。
犹疑黑白之间，不再妄断是非。待人如己，是白水瀑中十年，离群索思的结果。
大贤死，正道崩。罪已犯，罚将降。悲凉一叹的后面，是恪守春秋战道的仁义儒将的坚持。
人世间的正道，终究存在人心之中。
“（菩萨八风不动）唯利众生念切，故心恒为第九种风撼动尔。”——《大智度论》。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地藏大愿。
“爱你的邻人如爱你自己”——新约·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论语。
……
普世主义的源头，本来就在于东方。
悲。悲苦。
……陈陵淡淡地问道：“……有谁能使他免于哀伤？——《旅人之歌》，第六章第一节
十年生死两茫茫。搭讪男的招牌，却是状元公的痛史。白水瀑的砥砺，给了他一身神功；十年的静思，让他看穿了世间的是非黑白。可以大有为了吗？
不可以。因为，悲伤和痛苦的锁链，锁住了他；不但如此，还正在把他拖入深渊。
我没有经历过十年的绝对孤独。但是每到深夜，一个人的时候，仍然可以感到白天以喧嚣掩盖的孤独如潮水般涌上，淹没自己。鲁滨逊有星期五。但卢云没有。他甚至没有一个《荒岛求生》里面的“出气球”——他的所学不允许他有。在这样的环境下，为了避免疯狂，他只有练功再练功——用身体，也用脑，使自己的身心保持忙碌。练功开始是为了出洞，但后来反而成为了本身的目的——所以尽管他的功力已经足以在掉落潭中之后破水而出，他仍然只是练功。而一旦出得洞来，身心突然得到解放，在从Shock中恢复之后，这些被压制的东西就一拥而上……而顾老爷的故事更成为了一个触媒。在小酒肆里的对谈，翁婿二人相互影响——顾感受到正道，而卢则怀疑正道。结果顾死得心甘，反而是卢无法自我原谅——二姨太说的，正是他心中怀疑的:是自己害死了亦友亦长，如师如父的老人……（就是担心这个，所以我看了16之后在《劫》当中，试图让顾能够告诉卢云他的无悔……结果真的出现了……）
所以面对群众的愚盲，他不是想办法解决而是一味地陷入悲情中——反而是琼芳来解局；所以他甚至几乎入魔；所以他选择逃走而不是面对……
如果这样下去，纵有天大本事，海样学识，他也不能成为照破黑暗的光，只能成为雨夜里熄灭的烛光……
谁能使他免于悲伤？
机。机缘。
……教室中一片寂静，他环视着场中诸人，看到了答案。
——同前
卢云偶然见到了勇剑图；琼芳偶然听到了“化方为圆”的变通之道；孙大厨偶然见到了剑谱；小龙偶然得手魔刀……天下间事，每每讲的是一个机缘。
那么，谁会是那个——机缘？
如果不是琼芳误打误撞之下闯了进去，面贩子大概得在洞里做一辈子水神。如果不是阁主巧施手段，小贼大概唯有继续沉沦。如果不是小姐软磨硬求，状元公根本在进京前就逃之夭夭。
一切似乎都指向琼芳。她能解救卢云吗？
不能。
她还太幼嫩了。她与卢的互动，更多地是小女儿和父亲的——尽管在严重恋父的她的感觉中还有情人的成分。但没有血的牵绊，又生活无虑的儿女是无法从绝望之门后救出“父亲”的。
“卢叔叔，救救我们”一声呼告，把卢云从魔境中唤回人世。那么小龙，他是那个人吗？
不是。
魔刀的杀性，本来就和卢云的性子不合。而它的魔力，又不足以摄住他的心神——只能诱导他掌控自己而已。而伍对于卢，也是亲近的后辈。这一声，在这时就尽够了。
但是他太顽强。“鬼也似”的崇卿百炼成钢的身心，是不能成为愈伤之叶的。
除夕之夜，天女东来。贵为国母，聪颖仁慈，心中还深藏着和当年参谋一段情缘。银川公主，抚慰黑契丹的她，可以使那个人振颓起衰吗？
不可以。
因为她是国母。她已经不再属于一个人，而是天下的圣女。
“平等地对待每个人”的“造物主之爱”，不能满足一颗因孤独而饥渴或是伤痕累累的心——《妖魔的封印》里，虚空的魔王预见了席巴无法使公主不再哭泣，也无法令女王放下屠刀。而落入深渊的卢云，正好是孤独而又伤痛之至的……
到底是谁？我想答案很明显了。
“能挽救他的心灵的，这世上唯有一个。那个被神之手和他联在一起的人。”——《孔雀王》里的月读对阿修罗这样说。这话也可以用在银川和顾倩兮身上。只不过，顾比起那个性格更加接近琼大小姐的魔神，拥有更深广的心胸，更温柔而又坚强。如果卢云是照耀世间的圣光，那么她可以是掩去伤痛的云影；如果卢云已经坠入地狱，那么她也可以成为地狱里行走的阳光。
我相信，孙晓“最后的慈悲”，会给他和她一个机会，给英雄志的世界，一个救赎的机缘。
我相信。